一桶桶火药被匆忙地移动着,然后黑色的粉末装填进前膛,整个炮甲板里都漫开来呛人的味道。大到国仇家恨,小到贪生怕死,在种种慷慨激昂的、或者卑微懦弱的理由下,几乎每个水手都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。
这些粗细高低各不相同的声音在弗莱的耳朵边聚集着,犹如千家万户的废水汇成了恶臭的地下渠。而原本,他正处于十分苦恼的状态。
“安静。”这个时候只能选择把爱丽丝的事放在一边,先尽量压制住军心再说吧。
同身份与自身实力相当的正规海军交战,对于这艘船上的大多数人而言都是第一次的事。
上一次在洛斯托夫特的会战,麋鹿号并没有真正交火,阻击对方援军的任务尚未开始就转舵返航。
而即便是有过正规海战经验的人,例如卢德炮手长他们,当年还是年轻的新手。更何况,战争这种拿命做注的赌局,你挨过再多次数,也不见得能坦然。
“原先以为,兵当得越久就越习惯了打仗,没想到真成了老兵之后,却越来愈怕了。”卢德先生曾经大笑着对自己如是说。
当然真要说的话,英国舰队的士兵肯定也有很多初次战斗的菜鸟。但是这似乎并不能缓解情绪化的反应。
受命负责炮甲板的弗莱,只好按照工作的分组一组组询问,让士兵们把注意力转回到现实。在这个过程中,因为不得不接连地大吼,喉咙渐渐带上了点嘶哑,声带也隐隐一阵疼痛。
万幸的是,战备及时地完成了。
找不到水润嗓子的弗莱只好轻轻按摩着脖子前的肌肉,希望这样可以减缓一点痛苦。
“第一轮炮击的预备完成了。”卢德绕过有些狼藉的木板上形形色色的障碍物,扶着眼镜跑到了弗莱跟前。
“接下来就等待进一步的命令吧。”弗莱抬头看看舱口的位置。
“是。”虽然年纪大上弗莱不少,但是毕竟是面对上司,卢德改用了更为慎重的语气。
尽管听得弗莱不自觉露出苦笑。
没办法,军队就是这样一个地方,所有成员都必须如同钟表零件一样,完全吻合着纪律,才能保证整体正常的运转。礼仪这种日常事务,要求你拿起武器去和敌人不要命地拼杀,拿起刀去捅刚才还和你喝酒谈人生的卧底,纪律要求你做到的,你就唯有服从。说起来,自己刚才不也是凭借着军纪赋予自己的威严,对他人发号施令。
这样听上去很可怕,不是吗?人不应该是,永远不应该是如同一样没有灵魂的物品,或者沦为自己的灵魂只能做壁上观的傀儡。
在刚刚开战的时候,荷兰的首相在港口振振有词地说我们是在为自由,为了共和国抵制君主统治下的英格兰而奋斗。然后一传十,十传百,阿姆斯特丹的市井小民、豪商巨贾、官宦贵族、军官士兵没有不知道的了吧。
自由,多么好的一个字眼,为自由而战又是多么崇高的一面大旗。然而,大声说着自由这样美好字眼的首相阁下就这样把几万人送上了战场,自己却回到官署,头也不回。
至于为自由而战的这几万人,更是活在绝无自由可言的生活中。
几十年前,西班牙有位塞万提斯先生,是个写小说的退伍军人,他说过一句话:“你把无理当成驱使我的道理,我就变得理亏。”
这是个荒唐的句子不是吗?
不过,这何尝又不是荒唐的战争,荒唐的现实。
“心灵感应得有够准啊。”帕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弗莱的身后。
“哦。”缓住气来的弗莱转过身子。
“舰长大人让我来替你,说你多半不知在胡思乱想些什么。”
“这样啊。”因为嗓子的缘故,不得不小声说着。
那家伙已经发展到面都不见也猜得到的程度了吗?弗莱如果有余力去吐槽的话,一定会脱口而出这么一句吧。
但是,现在怎么想也谈不上还有这种多余的心思了吧。从这个角度来看,还真是羡慕眼前简直算得上气定神闲的帕克前辈啊。对方从水手一跃升为军官,不单单是东印度公司里的关系,更多的还是因为具备很好的头脑。
所以只是顶着混乱的思考,简单地应付了几句,就沿着梯子走到了甲板上。
迎面碰上的,是埃德加。
什么也没说,只是把手中多出来的一支望远镜递给了弗莱。
“炮甲板准备好了吗?”隔了几分钟,埃德加问。
“随时可以开始战斗。”弗莱回答。
又重新陷入到沉默,毕竟是战前啊,弗莱这样想。
我根本就一无所知啊,弗莱努力不让自己这么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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